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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清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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坤寧殿一場大火,上聖皇太後十分得意,早起站在慶壽殿丹樨上憑欄遙望,清風徐來朝陽初升,是個晴朗的好天氣。

一群人遙遙而來,上聖皇太後瞇眼看去,天聖皇帝在前,其後是禮部官員並數名一二品外命婦。上聖皇太後得意笑了起來,喚一聲杜鵑。

杜鵑乃是鄭司讚閨名,鄭司讚躬身答應,上聖皇太後指向遠處:“杜鵑不讚成老身的手段,說是會惹惱皇上,瞧瞧,都來了,老身身份在此,他再桀驁不馴,又敢如何?”

鄭司讚含糊附和著,新帝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,令人聞之心驚,儉太子舊部泰半歸順,頑抗的或告老或革職,或獲罪抄家流放,朝臣中再無人肯與上聖皇太後聯手,且上聖皇太後娘家勢微,上次利用禮親王,帶進幾位外命婦,本想著能做些文章,不想皇太後短短幾句話,一切盤算付之東流。

鄭司讚苦苦思索,皇帝雖說對後宮淡漠,對兩位王爺卻極為關照,再看看修葺一新的延和殿,想想一無是處的銘恩,領著左班都知的虛銜,只是照顧皇上飲食起居,宮中事務都是右班都知掌管。

想到皇上小時候的經歷,缺疼少愛的,都說皇上冷酷絕情,也許,那只是對敵人,對皇上好的人,皇上也會加倍眷顧。

鄭司讚大著膽子揣度聖意,便勸上聖皇太後對皇上慈愛些,化幹戈為玉帛,哄好了皇上,安享太後的尊貴與榮華,上聖皇太後不以為然:“不過一個野孩子,讓老身去哄他?憑什麽?當初幫他對付儉太子,只不過是覺著宸妃礙眼。”

唉,這樣的眼界,這樣的胸襟,怪不得被宸妃壓在頭上多年。

鄭司讚看著俞行俞近的隊伍,上聖皇太後在後宮花招疊出,今日只怕是清算來了。

鄭司讚心驚肉跳,看著一臉喜色的上聖皇太後,自己看走了眼跟錯了主,卻也不能坐以待斃。回頭瞧一瞧殿中金獸,香氣裊裊撲鼻而來,好在另有準備。

上聖皇太後換了禮服端正而坐,等候眾人前來拜見。

突聽殿外有中官的公鴨嗓響起:“昨夜,慶壽殿一名宮女突發疫病,為防時疫在宮中蔓延,關閉慶壽殿。”

隨著這一聲呼喊,響起急而快的腳步聲,上聖皇太後猛然站起向殿門沖去,殿門在她面前轟然關閉,大開的朱窗次第封上,上聖皇太後沖外大喝一聲:“大膽元麟佑,你要對老身如何?”

元麟佑是皇帝的名字,乳名阿麟。

門外眾人伏身下拜,口稱給上聖皇太後請安,願上聖皇天後吉祥安康。整齊而洪亮的聲音,壓住上聖皇太後的怒喝,上聖皇太後怒聲喝罵:“廢物,一群廢物……”

鄭司讚恭敬扶著氣得身子亂顫的太後,心裏暗暗嘆氣。

眾人請安罷,一個溫煦的聲音響起:“母後莫要驚慌,只是為著母後安康,暫時關閉慶壽殿,待時疫一過,定設宴為母後壓驚。”

上聖皇太後怒喝道,“混賬,你安得什麽心……”皇帝的聲音比她更大,帶著怒氣道,“瞧瞧,你們出的好主意,嚇著了太後……”話音一轉又和煦許多,“母後莫慌,臣這就進去作陪。”

外面有人大聲勸阻,“皇上萬萬不可,保重龍體要緊。”還有的說,“皇上孝心惟天可表,可是時疫兇險。”有婦人的聲音響起,“皇上牽掛太後,白布蒙了口鼻再進去。”

殿門吱扭一聲開了,皇帝的身影從光影中邁步走進,沒有蒙口鼻,一臉關切望了過來,身後眾臣命婦宮人跪了一地,都帶著哭腔:“皇上孝感動天,乃是殷朝之福天下表率。”

上聖皇天後呸了一口,皇上身後的殿門迅速合攏,皇帝沒有行禮徑直向前,拖一把椅子與上聖皇太後面對面坐了,看著她笑了一笑。

上聖皇太後龍頭拐咚咚杵在地上:“元麟佑,你居心不良,其心當誅。”

皇帝搖搖頭,奪過她手中龍頭拐遞給鄭司讚,笑說道:“事到如今,母後依然毫無悔改之意,也好,這些日子在後宮興風作浪,朕煩不勝煩,今日一並清算了,還宮中安寧。”

上聖皇太後緊繃著臉,皇帝低聲說道:“母後,懿和皇後,就是蘭太妃先前的住處,海棠樹下埋一只禦賜蓮花銀碗,前些日子松土的時候挖了出來,銀碗漆黑,內寺所查驗過了,銀碗中有番木蟹與柳葉桃,因是先帝所賜,蘭太妃十分珍愛,生前常用來盛參湯。”

上聖皇太後臉色一變,皇帝聲音更低:“前些日子君娘子親蠶,蠶吃了帶露水的桑葉,死去大半,挑唆摘星的小宮女找著了,招供是方允指使。”

上聖皇太後身子往後仰了仰,抖著手嘶聲道:“方允,方允呢?”

皇帝看著她:“方允正在內寺所受刑,還有,母後,昨日坤寧殿失火,母後指使之人遺落了火石,火石上面刻著慶壽殿字樣。”

上聖皇太後兩腮的肌肉顫了起來,指一指皇帝大叫道: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。”

皇帝笑笑:“臣為母後想好了出路,其一,認罪被囚,為天下臣民恥笑,將來不得與先帝合葬。其二,到徽州行宮去避時疫,過些日子以徽州氣候適宜為由,不再回到東都,一輩子都以太後之尊奉養,薨逝後葬入昭陵。”

上聖皇太後怒瞪著皇帝,皇帝搖搖頭:“母後識時務些,朕可就這會兒有些耐心。外面史官正在記錄,朕不避時疫探望母後,天家母子情深,這樣兩相受益,母後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惡名吧?因毒殺太妃被罷黜的皇太後,世人如何評價不說,胡氏一族蒙羞,後代子孫永無出頭之日。”

皇帝看一眼漏壺:“朕很忙,給母後一刻鐘,好好想想。”

殿中靜謐,漏壺中滴水之聲清晰可聞,滴答滴答,皇帝靠坐著,似笑非笑看著皇太後,半刻鐘後,皇太後頹喪閉了雙目,緩緩伸出兩根手指。

皇帝點點頭站起身,往門口而去,身後鄭司讚彎腰在耳邊一句低語,太後睜開眼,喚一聲皇帝。

皇帝回過頭,太後顫著手道:“老身近來頭暈目線,既有太醫跟著,就給老身瞧瞧。”

四位白布蒙了口鼻的太醫走了進來,太醫院提點凝神為太後把脈,副提點突然說道:“此處氣味有異。”

皇上一挑眉,副提點扯下面上白布,幾步來到熏香的金獸旁,揭開來看向裏面塔香,顫著手對鄭司讚言道:“這樣的塔香,可還有嗎?”

鄭司讚忙說有,從擱架上取下一個漆盒,打開來遞到副提點面前,副提點拈一顆聞了聞變了臉色,顫聲喊提點大人,捧了塔香過去:“提點大人瞧瞧,這其中……”

提點大人掰開聞了聞,又遞給另外兩名太醫,四人頭碰頭商量幾句,提點大人朝皇帝躬下身去:“啟稟皇上,此燃香中摻了阿芙蓉,阿芙蓉乃是毒物,久嗅成癮,或神智昏聵或狂性大發。”

上聖皇太後哀嘆一聲:“難怪老身常感頭暈眼花心浮氣躁,上回說是老身在慶壽殿外拿拐杖打人,老身一點也不記得,隨侍的這幾個人也越來越不聽話,在宮中一再惹事。”

皇帝吩咐道,“找兩位尚宮來。”

上聖皇太後說一聲不用,耷拉著眼皮道:“尚宮局給老身與皇太後,還有幾位太妃,都配的靈虛香,都稟報過老身,老身都知道,這些日子用的燃香,乃是君娘子孝敬的。”

皇帝額角一跳,副提點躬身說道:“阿芙蓉本是西域所產,少量服用可醫頭風。大昭國皇帝有頭風之癥,於十年前引進,並在皇家內苑種植。”

皇帝嗯了一聲,坐在窗下榻上,沈聲道:“如此,便請君娘子前來。”

鄭司讚一福身道:“公主入宮之初,奴婢曾在沈香閣伺候,公主善良熱忱,這其中,定是另有隱情。”

上聖太後抓起幾上茶盞擲了過來:“明明是她有意加害老身,你還為她辯解?”

皇帝兩手撫在膝頭不動聲色,想要帶她同來的,可是又氣她,因她一夜不曾安穩入睡,便故意不讓她來,不讓她看熱鬧。

她看螞蟻都那樣投入,今日這樣的熱鬧,定是愛看的。

想著她又有些心浮氣躁。

門外一聲通傳,君婼斂衽走進,恭敬拜見過太後,太後只冷哼一聲,又過來拜見皇上,皇上垂眸不看她,只淡淡說一聲免禮。

君婼恭敬在一旁侍立,上聖皇太後指指她,冷聲說道:“君娘子獻給老身的香料中有阿芙蓉,你是何居心,還不從實招來?”

君婼一驚看向皇上,皇上依然不看她,君婼低了頭,他昨日說過不再做我的依靠了,我只能依靠自己。深吸一口氣擡起頭來,靜靜看向上聖皇太後,上聖皇太後的目光兇狠而殘暴,唇角藏著一絲勢在必得的笑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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